■文 | 凤来仪☞风险管理专家，经济和历史研究者

最近一则新闻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，说的是中国的结婚率越来越低，而且是越发达的地区结婚率越低，与此同时，离婚率则是越来越高。

在过去的28年里，中国的离婚和结婚比从9%上升到38%，也就是说从每有100对结婚就有9对离婚，变成了每有100对结婚就有38对离婚，家庭和婚姻的不稳定性在急速上升。

由此可见，在今天的中国，结离比愈来愈高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。我注意到，不少自媒体将造成这一局面的原因归于高房价，但这显然不是全部事实。

古代房价不高么？汉唐宋首都房价都高得要命，好不好？唐代长安的房价一点不比现在的北京上海低，也没听说古代人的结离比升高啊。

长安房价高到什么程度？用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来当例子吧。

贞元十九年(803年)春，白居易担任秘书省校书郎，每月俸禄16000文，这个薪资在当时的长安城，根本买不起房子，只能在城东的偏僻小区租了个小房子住。两年后，他倾尽积蓄，才在陕西渭南的农村买了所房子给母亲和弟弟住。

808年，白居易迁任左拾遗，工资涨到25000文，仍然在租房住。后来调任京兆府户曹参军，月薪达到四五万文，加上200石禄米，而这仅仅只让他搬离了偏僻地段，租住到了长安城相对繁华的昭国里。

821年，五十岁的白居易在长安才买下了第一所房子，也就是说，白居易花了整整二十年才在长安城安了家。他为此专门写了一首诗：

经济更为繁荣的宋代房价也好不到哪儿去。

当时开封府的房价有多高？学者王禹偁记载：“尺地寸土，与金同价。”三苏牛不牛？父子三人在首都开封混了几十年，一直租房子的好不好！苏辙混到70岁那年，才狠狠心在当时的二线城市许昌买了一套房。

唐宋人因为房价高不结婚了么？没听说啊！所以说，现在的房价只是导致结婚率低的一个原因，但绝对不能归于主因。

不可否认，近年生育率的降低，同房价和规划有一定关系，但结婚与否则同房子的相关度没那么高。几十年前，中国人是什么样的居住条件？上海筒子间，老夫妻睡里面，中间拉个帘子小夫妻打地铺的还不是比比皆是。

那么，到底是什么让中国人的结婚率节节降低，离婚率步步升高了呢？这就要说说婚姻制度了。

原始时代好，原始时代好，原始时代光着身体跑，男的追，女的跑，追到树下就按倒……

这个童谣基本就是原始时代的两性关系了，生出来的孩子有母无父，反正部落养着就是。

那么，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婚姻的呢？我认为婚姻制度是跟着私有制的出现而出现的。

有人讽刺那些非要生男孩的人：你家有王位要继承啊！话糙理不糙。正是私有制的出现，让那些拥有个人财富的人有了传承的需求，而有了传承的需求，就必须确切地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。

而这个问题，往往是男人才有。妈妈们都能知道孩子是不是自己的，但男人想要知道这一点，只有通过独享女性的交配权才能确认。不过，倘若一个男人没有财产可以继承，孩子是不是他自己的，就无甚意义了。所以，婚姻的社会学价值只有两条：财产和子女。

比如，古希腊在处理强奸罪或者通奸罪时，受害女性是妇女还是未婚少女，刑罚就完全不同。跟我们想象不同的是，如果强奸了妇女，罪犯很可能被判处死刑，而强暴未婚少女，只需要罚款就够了。

原因就是，如果已婚妇女生了罪犯的孩子 ，他就有可能继承到男主人的财产，而谋夺别人财产在古希腊可是大罪；而未婚少女被侵害呢，罚款补偿受害人就完事了，毕竟也没少啥零件。

不得不说，古希腊的这种判罚，更准确地体现了婚姻的本质。

所以，东西方都不约而同地发明了贞操的概念，无论意识形态如何，究其本质都是防止自己的权利和财产被他人用播种的方式侵夺。当然意识形态本身是有生命力的，发展到后来，本质不再重要，意识形态本身则变得不可侵犯。

作为私有制产物的婚姻出现后，成为奠定传统世界最重要的工具之一。正是有了婚姻制度，才产生了基于血缘的宗法亲戚制度，而宗法制度又催生了“分封亲戚，以做藩篱”的封建制度，然后一系列的礼乐制度在此基础上展开。

那么是什么打碎了婚姻制度在社会建构中的重要地位呢？

我认为第一是平权运动，比如中国的五四运动就是包含了男女平等要求的群众运动，跟世界潮流基本合拍。五四运动中有一个重要的内容就是反对包办婚姻，反对封建礼教，这恰好跟女性开始获得独立的经济地位同步。

传统社会男耕女织，女性在体力上的劣势，也成为经济上的劣势，但随着工业化进程，许多工作不再是男性垄断的，女性也可以。特别是一战爆发，大量的劳动力被抽到战场，女性不得不作为替补劳动力走上经济舞台，顺势走上政治舞台。

平权运动让女性在经济上逐渐摆脱了“嫁汉嫁汉，穿衣吃饭是传统社会最朴素的婚姻观”，而在经济上获得独立的女性，则逐渐开始了自己精彩的人生。

第二是随着工业化浪潮而来的城市化浪潮。城市化破坏了传统的社会结构，传统社会中，各种亲戚是一个人能够生存在社会上的重要资源：打虎亲兄弟、上阵父子兵。哪怕不是亲兄弟，也要拜个把兄弟，比如说中国最有名的把兄弟——桃园三结义。

而城市化讲究的是基于工业化的分工，你生病，你找工作，你搬家，统统用不着任何亲戚帮忙，只要你有钱，一切可以在城市里找到最好的服务。

同时，大城市的压力和快节奏，也让年轻人不再有他们前辈谈情说爱的闲情逸致，一切都在加快，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，结婚容易，离婚也不难。

第三是意识形态的转变。经济的发展和教育的深入，让人的尊严感上升，我们知道两个原本完全不同的人要生活在一起，需要许多妥协和将就。

不过，受过现代教育的年轻男女，有几个愿意委屈自己，将就别人的？何况自己还能养活自己，不需要通过婚姻找个长期饭票。

于是，城市化和经济独立，催生了女权运动思潮，这种意识形态极大的摧毁了传统婚姻观，现在电视里演的许多婆婆妈妈的电视剧，就是残存的传统婚姻育子观与基于城市化的价值观之间的冲突。我相信这种冲突会越来越少，毕竟每过一天，老一辈都会少一点。从一而终这种观念一旦“落伍”了，离婚就相对更加容易。

第四，就是对基因传承的渴望逐渐降低。现代社会诱惑已经太多，各种有意思的娱乐，电子产品，活动，分散了每个人的注意力。基因传承的力量，可能只有在性欲冲动上才能体现了。

如是，婚姻的意义在哪里？就算有基因传承的需求，女性也可以通过精子库解决。

笔者认识的一位上海单身女性，就专门跑到美国去接受人工授精。用她的话来说，我不就是想要个孩子吗，何必为了要个蛋去买只鸡呢？

但大家也不必感到沮丧，人类从200万年前进化到今天，婚姻制度的时间在其中不过1万年不到。就算以后的我们不再结婚，也不用担心人类灭绝，毕竟作为一个整体，人类的智慧要远远超过我们基于当下现实的想象。

至于当下还在纠结要不要结婚的人呢，该结婚还是结吧，反正要离婚也挺容易的。